从点出发——吴亚鸿的蚂蚁水墨世界
文/思凡
一直以来,吴老师总是对前辈尊敬;对平辈友爱;对后辈扶持。做事认真、负责,所以由他一手所创的“博雅造形艺术中心”才会在巴生屹立不摇,因为在那,着实培养了不少儿童美术的天才。每一年,都举行一次“庄金秀美术奖”颁奖礼,以鼓励儿童继续往美术方面发展。
对于美术的发展与传承,他自有一套看法,他曾对我说:“我认为不可以否定传统,而只一味追求所谓现代。因为否定传统,我认为是很不礼貌的。没有传统,就不会有所谓的现代。”又说:“不需要去分割传统与现代,因为那是一种不断传承的现象,而不是断层似的延续。”
点…..
直到现在,我还是记得很清楚,当我第一次看到吴老师的作品时的震撼。那是我还在念初中的时候了。他展出的是一幅以蚂蚁为主题的作品。那时,我一直不能明白,为何有人会用蚂蚁作为绘画的主题,只记得那时候我所看到的,是一群成千上万的蚁群,从四面八方,朝画面中央刻着“吴”字的圆形印章走去,而题目是:“集会”。更记得那时我瞪着那作品好久、好久,一直未能平伏心中的波动。很久以后的今天,回想起那时的激动,余韵依存。
众所周知,吴老师是一名以蚂蚁成名的水墨画家,正如他自己说的:“蚂蚁是一个点。而点是没有方向的,而且包容性很大。你可以有无限自由的去设定它的方向。”这句话,让我的心有顿悟的振动。有一则故事祥和大家分享:
有一个人在森林中迷路了,一直找不到出路的他,非常的紧张。就在他感到绝望的时候,他遇上一位老人,因此他便急忙求救于老人,于是有以下的对话:
迷路的人:“老丈啊,我迷路了,请您指点。”
老人:“现在你站定了吗?”
迷路人:“站定了。”
老人:“有方向吗?”
迷路人:“没有。”
老人:“很好,那你可以自由的选择。”
迷路人:“我不明白,事实上,我被困在这了。”
老人:“不,事实上,现在的你,有绝对的选择的自由。”
迷路人:“怎么说呢?”
老人:“别慌,这森林是有限的,无论你选择哪条路,总会走得出去的。”
迷路人:“真的吗?”
老人;“是的。以放松的心情,看待这次的旅程吧。”
最后,那人真的走出了森林,从此,他的生命便起了很大的转变,永远不再和以前一样了。
吴老师的作品,以点做为出发,因此,他的创作是自由的,甚至是可以从四面八方去观赏它的创作。没有方向的方向,才是真正自由的方向。从这一点出发,或许你也可以领悟出更深一层的人生哲理。
线……
吴老师告诉我:“由一只蚂蚁为点,做为出发,然后再多画一只的话,就会出现线的效果,这时候,才有方向。”
方向,对于一名艺术创作者是很重要的。在这一点上,吴老师在他的教学上是绝对强调的。除了自身的书法及水墨画创作之外,在教学上,他从来就是主张要理性的学习,然后要感性的创作。而这个感性,必是方向明确的,否则的话,不能集中的东西,是不可能有境界可说的。
说到这,要先提到一位西方美学的著名人物。在西方绘画史上,曾出现一个小小的派别,维持的时期也不很长,它被称为“风格派”,约从1916年吹起而约到1930年渐转式微。这派别的主要人物是蒙德里安(Piet Mondrian 1872~1944)。他将所有复杂的绘画线条简化再简化,直到在他眼底及心中只剩下两种:垂直及水平。他的创作是非常的逻辑的,然而,在逻辑之外,奇异地,他成功的将视觉之惊异及心灵的诗情画意和谐地结合在一起。
之所以提到蒙德里安,是因为在吴老师的部分创作系列中,偶会出现类似蒙德里安似的构图。吴老师也曾对我说蒙德里安是影响他绘画创作人物之一。蒙德里安于西方美学之构图学上,可说是将以上两种线条之张力发挥到极至的代表人物。
话说回来,已经忘记是谁对我说过这世上,其实并没有绝对的直线,因为只要你将直线一直延伸下去(比如说绕着地球一圈),在最终,这直线就会在它的起点结束。因此,在几次的对谈中,吴老师总会向我提到“太极”。他说,“太极是一个圆,而这个圆当中的 S 字形的一边是白底黑点,另一边是黑底白点,表示你中有我,而我中有你的融合境界。”
诚然,说白了,东方艺术所需了解的高深境界,其实就是那一阴一阳的相容圆融。知道的人多,可真正做到的少,而吴老师,我想,是领悟到这道理了。
《观自在(二)》
面……
点和线的结合,会产生面。这是所有涉及美学的人都知道的事。然而,这点、线及面就如字面上所说的那么简单吗?我想,在某方面来说,就是这么的简单,我们不需要去将原来简单的东西复杂化。
而从另一方面来说,其中着实有着很深的学问。怎么说呢?点、线和面原本就是可以独立存在的因素,若要将它们结合起来成为一幅艺术创作,那么,这就会涉及到结构学及几何学。搭配得好,那么画面才会产生无限的张力供观赏者尽情的欣赏及回味。
在吴老师的创作当中,我特别喜欢他以古篆和蚂蚁结合的系列作品。蚂蚁为点,古篆为线,色块为面。对我来说,那是另一种层面的冲击和感动。这里头,我看到了怀古;我也看到了蜕变,我看到了传承,更看到了延续。这系列的创作很东方,然而,画面所引起的布局观点却是很西方的。可是,这东西方的相遇,是那么的矛盾,却又是那么的和谐,而这种和谐是隐藏的。古希腊哲学家,赫拉克里斯特(Heraclitus)有这么说过:
《澄怀(二)》
隐藏的和谐胜于明显的和谐。
对立会产生和谐。从不调和中会来到最公平的和谐。
瞬间万变中可以找到和谐。
而人们无法了解的是:
相互矛盾的事物本身是如何地相互赞同。
这是一种很深层面的领悟,什么是隐藏的和谐?
你看那分开大堂两端的大柱。它们总是永远对立的相望(或是相背?),只是,整个屋顶必须靠这几根相对立的柱子支撑,才不至于倒塌下来。体会到了吗?那隐藏着的和谐,其实就是“平衡”。
我们总以为,只要没有纷争,和平就会出现。只是,我们没有想到,要是真的没有了纷争,慢慢的和平也一样会消失。因为和平是相对于纷争而言的。别误会我在支持纷争或混乱。我只是在强调着那个相对的平衡。
昼与夜。当昼升起时,难道夜就不在了吗?当夜降临时,昼就消失了吗?当然不是。它们谁也没有消失,它们只是和谐的在适当的时刻调和了自己的状态~你弱时,我盛;我弱时,你盛。如此不停的循环,不停的交替,才使生命有了作息的时间。那时理性的科学现象,也是感性的容合现象,那是一种平衡。可只要这一种平衡被破坏了,那么,会产生一些什么样的后果,着实是非我们所能想象得到的。
吴老师的创作,有着这种隐藏的和谐,要是你没有这一层的领悟,那么,你也就无法读透吴老师在他艺术创作上所要传达的讯息了。在最近一次和他的交流中,他曾说过:“我们一直都认为东方艺术讲究的是,人格的修为能提升艺术的境界,我是很赞同的。不过,现在这时候,我们不妨也从另一个层面来看,那就是,如果作品达至某个境界,那就表示,他的人格自然的就达到了那境界。”对这句话,我的理解是:一幅作品所呈现的张力,显示了画者本身习性。这其中的关键在于艺术家本身对自己的自我要求的程度的高低。那次的会谈,吴老师让我上了宝贵的一课。
澄怀(一) 吴亚鸿水墨画
结语…
“蚂蚁是一种绝对忠心的生物,它的一生,就只忠于它认定的蚁后。而且它们的团结及合作,是我们该学习的对象。”吴老师如是说。
“对一幅作品的寿命来说,作者赋予它70%的寿命,而其他30%则来自观赏者,它才能绵绵不绝的流传下去。”吴老师如是说。
艺术的生命,来自生命本身。艺术家的艺术生命,来自艺术的内在觉悟。在通往艺术的这条路上是存在着很多艰辛、寂寞及困境的。然而,人世间的日常生活,却明显的少不了艺术的点缀。不,以其说点缀,不如说艺术是生命的炼金术。它能提升我们的生灵,也能涤洗我们心灵上的尘埃。
习惯性的,我们会拿这人的作品和那人的作品作比较。但是,我们常忘了自己的立足点在哪。怎么说?吴老师曾对我说:“什么时代的艺术家,就必须创出属于那时代的艺术。”只是,艺术家并非平空出现,他得经过岁月的洗礼,锲而不舍,再加上自己的原性创作,才能有所成就。艺术创作也需要养分做为创作的动力。比较是不必要的,重要的是看看自己的创作是否存在着“独特原创性”的成分。
有人说艺术已经不可能有原创性可言,因为所有具体或非具体的事物,都已经有人画过,做过及尝试过了,试问,你能否提出有什么是还没被人画过的吗?如果以上那句话是正确的(假设它是正确的话),那么,谁又能确定自己的创作乃属于原创呢?如果这句话是不成立的,那么,每一位艺术家的作品,都可以说是原创的,因为每位艺术家总有着自己的用笔、用色的方式,也有着自己思维的层次,也有着自己对艺术的认知及体悟。
《菩提树下》吴亚鸿水墨画
吴老师说:“虽然画家都有自己的思想与笔墨,那也不能确保作品的艺术独特性。因为思想有层次,笔墨有高低,这些差异都会产生不同水平的‘原创’。 ”
他强调,真正好的艺术创作,不是你画什么,而是你怎样画。独特的艺术一定是原创的,但原创的未必是独特的。
艺术有创新,也有传承的含意。这篇文章因为篇幅有限,无法细谈吴老师的创作。不过,以吴式蚂蚁作为一个开端,未尝不是一种方式,再让大家慢慢的进一步解读吴亚鸿的艺术世界,因为,除了蚂蚁之外,吴亚鸿还是当时第一位画“麻雀站在窗口上”的年青画家。慢慢的品尝,静静地观看,然后深深地感觉,吴亚鸿的水墨世界,是动人,是传统,也是现代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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